近日，國際能源署（IEA）發布《全球能源回顧2020：新冠肺炎危機對全球能源需求和碳排放影響》報告，總結了2019年全球能源供需及碳排放情況，并基于新冠肺炎疫情對2020年一季度全球能源的影響，分析預測了全年的能源需求和碳排放。報告指出，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對全球能源系統造成了近70年來的最大沖擊，預計2020年全球能源需求將下降6%，同時導致全球能源相關碳排放下降近8%。全球電力結構將出現最大幅度的低碳轉型，低碳發電在電力需求占比將激增至40%。報告要點如下：

　　

　　

　　新冠肺炎疫情已經成為全球衛生危機，截至4月28日已有300萬例確診病例，并導致20多萬人死亡。世界各國為降低病毒傳播速度而采取的封鎖措施，使得到4月中旬全球已有占全球能源消費50%以上的人口受到影響，這一數字在3月中旬還僅為5%（圖1）。4月份處于完全封鎖狀態的國家每周能源需求平均下降25%，處于部分封鎖狀態的國家平均下降18%。

　

　　圖1受封鎖影響的人口在全球能源消費中占比（單位：%）

　　

　　

　　由于全球經濟活動和流動性的急劇減少，2020年一季度全球能源需求下降1.5億噸油當量，同比下降3.8%，逆轉了2019年的增長勢頭。全球經濟活動的下降對某些能源品種的需求影響遠大于其他能源，具體表現為：

　　

　　1、煤炭需求受沖擊最大，同比下降近8%。這一顯著下降主要是由于電力需求下降所致，電力部門占到煤炭消費的2/3，一季度全球燃煤發電下降了約10%。中國作為以煤炭為基礎能源的經濟體，煤炭消費量占全球一半以上，其在第一季度煤炭消費下降了8%。此外，一些國家/地區廉價的天然氣和可再生能源的持續增長給煤炭帶來了挑戰，加上暖冬天氣限制了煤炭的使用以及疫情導致企業停工使得用電需求降低，美國一季度煤炭消費量下降30%，煤炭在其電力結構中占比首次降至20%以下，歐盟一季度煤炭需求也下降20%以上。

　　

　　2、石油需求也受到嚴重打擊，同比下降近5%。石油需求下降主要是交通運輸業活動以前所未有的規模下降所致，其占全球石油需求的近60%。截止一季度末，全球公路運輸活動幾乎降至2019年水平的一半，一些地區航空旅行幾乎完全停止，歐洲部分國家降低90%以上，導致全球航空運輸活動降低60%。由于交通需求下降，僅在3月份全球石油需求就以1080萬桶/日的創紀錄速度下降。

　　

　　3、主要天然氣市場的需求小幅下降，供需不平衡導致天然氣庫存大增。由于北半球氣候較往年溫和，全球主要天然氣市場的消費量在疫情爆發前的2020年初期就已經下降，一季度歐洲天然氣需求量同比下降2.6%，美國由于住宅和商業需求急劇下降導致其天然氣需求同比下降4.5%。亞洲成熟天然氣市場需求也有所降低，日本液化天然氣（LNG）一季度進口量下降3%，1-2月韓國國內天然氣銷售量下降2.5%，而中國天然氣需求則基本持平。天然氣供應并未因消費下降而調整，導致天然氣庫存大幅增加。截至3月底美國天然氣地下儲氣庫存儲量比2019年上升了77%，比近5年平均水平高出17%；歐洲則增長了40%，比近五年平均水平高出80%。

　　

　　4、封鎖措施導致電力需求顯著下降，進而影響電力結構。盡管封鎖措施在大多數國家實施了不到一個月，一季度全球電力需求已下降了2.5%。中國率先采取防控措施，一季度電力需求降幅（-6.5%）全球最大，其他地區受到的影響較為有限，歐洲、日本、韓國和美國的一季度電力需求下降2.5%至4.5%，其他影響因素還包括1-2月的氣候偏暖。全面封鎖措施已使法國、印度、意大利、西班牙、英國和美國西北部地區的每日電力需求減少了至少15%，實施嚴格封鎖措施的經濟體和服務產業占較大比例的經濟體受到的影響最大，意大利的電力需求降低25%以上（圖2）。由于一季度風力發電和光伏發電大幅增長，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增長3%，而電力需求總量減少提高了可再生能源在電力供應中的比例。所有實施封鎖措施地區的電力供應在一季度都明顯向低碳結構轉變，中國的燃煤發電量減少量最大（約100 TWh），導致全球火力發電量下降。

　　圖2各國封鎖措施對電力需求的影響（單位：%）

　　

　　5、可再生能源是一季度唯一需求增長的電力來源。可再生能源發電基本未受疫情影響，一季度全球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增長近3%，而其他用能部門的需求有所下降，導致可再生能源總需求增長約1.5%。可再生能源電力需求增長的主要原因是去年新建的超過100 GW光伏項目和約60 GW風能項目提振了產出，再加上成本較低或政策支持導致可再生能源通常比其他電力資源優先調度。另外，一季度可再生能源在全球發電量占比從去年同期的26%提升至28%。生物燃料直接受到道路運輸燃料需求下降的影響，巴西、歐盟和美國的乙醇和生物柴油廠商已經降低了產量。

　　

　　6、全球核能發電量同比下降約3%。核能發電量下降的主要原因是電力需求下降和一些核電設施按計劃關閉。歐盟下降幅度最大，法國核能發電量下降了11 TWh（-10%），德國下降了3 TWh（-17%）。美國由于氣候溫和及電力需求下降，一季度核能發電量下降了4 TWh（-2%）。中國是少數幾個核電增長的地區之一，一季度發電量增長了1%，主要原因是2019年6月建成投產了兩座大型核反應堆。

　　

　　三、預計2020年全球能源需求將下降6%，除可再生能源外其他能源需求都將下降

　　

　　盡管許多國家采取了宏觀經濟刺激政策，但從最嚴重的經濟衰退中復蘇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而且還將伴隨大量經濟活動的永久性損失，預計2020年全球能源需求將降低6%，為70年來的最大下降（圖3）。新冠疫情對2020年全球能源需求影響將是2008年金融危機影響的7倍以上，所有能源品種需求都將受到影響（圖4）。

　　圖3 1900至2020年重要歷史事件對全球能源需求的影響（單位：%）

　

　　圖4 1970-2020年全球各能源品種需求同比變化（單位：百萬噸油當量）

　　

　　1、石油需求將下降9%，石油消費水平將回到2012年。預計2020年全球石油需求同比減少930萬桶/日。封控措施對187個國家/地區的影響幾乎使全球流通陷入停滯，預計4月份石油需求同比減少2900萬桶/日，降至1995年的水平。第二季度需求量預計將比2019年減少2310萬桶/日。隨著下半年經濟逐漸復蘇，全球石油需求將有所提升，但石油需求不會達到危機前的水平，12月的需求將比去年同期水平下降270萬桶/日（圖5）。疫情對經濟影響波及到汽車行業，汽車銷量下降將影響到2020年余下時間的汽油需求，預計全年汽油需求將下降290萬桶/日，降幅為11%。柴油需求中較大部分用于卡車和船舶運輸以及制造業，因此其受到的影響相對較少，預計全年柴油需求將下降200萬桶/日（降幅7%）。封鎖措施對航空業影響較大，預計下半年航空燃油和煤油的需求將比2019年減少20%，全年需求將下降210萬桶/日，降幅達到26%。石油需求前景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疫情持續時間以及重啟經濟活動的力度，如果縮短封鎖期并在2020年下半年實現經濟強勢反彈，可能將全年石油需求降幅縮小650萬桶/日。另一方面，如果2020年下半年出現第二波疫情，石油需求降幅可能會增大。

　

　　圖5 2020年每月度石油需求同比變化（單位：百萬桶/日）

　　

　　2、電力需求下降將導致全年煤炭需求下降8%，幾乎所有地區的煤炭消費量都將下降。主要煤炭消費國的經濟影響程度和恢復速度，將決定2020年全球煤炭消費量的下降幅度。盡管2月以來煤炭需求開始逐步恢復，但低成本水電、風能、太陽能和核能的沖擊將使燃煤發電量降低，預計2020年中國煤炭需求將下降5%左右。由于經濟增長和電力生產正在顯著放緩，印度煤炭需求降幅更大。即使在近年來增長最快的東南亞地區，煤炭發電也因電力需求下降而受到限制。發達經濟體的煤炭需求將大幅下降，美國、歐盟、韓國和日本將分別下降25%、20%、5%和10%。如果中國和其他煤炭消費大國能夠更快地從危機中復蘇，全球煤炭使用量的降幅可能縮減一半。

　　圖6 1971-2020年全球煤炭需求總量及動力煤需求量（左圖：需求量；右圖：年度變化；單位：百萬噸煤當量）

　　

　　3、由于電力和工業部門需求下降，全年天然氣需求降幅可能大于一季度。預計2020年全球天然氣需求將下降5%，是自2009年天然氣消費下降2%以來的首次下降。預計所有部門的需求都將下降，但降幅最大的是電力部門，其天然氣需求將下降7%，占全球天然氣需求下降量的60%，尤其是在天然氣發電占火力發電主導地位的歐洲和以天然氣發電為主要電力來源的中東、北非等地區。工業部門天然氣需求將下降5%，占總需求下降量的25%，除受到工業活動減少的影響，其需求還將受工業成品消費放緩的影響。能源行業自身的天然氣需求量將下降4%，占總需求下降量的10%。如果歐洲和北美地區能夠快速復工，全球天然氣需求降幅將縮減至2.7%。

　　

　　4、全年電力需求預計下降5%，低碳發電在電力需求占比將激增至40%。與2009年金融危機不同，全球各地區電力需求都將受到疫情影響。由于遭受重創的服務業在歐洲經濟中發揮核心作用，歐洲電力需求將受到最大的沖擊，預計下降8.2%。美國服務業占其電力需求的40%，預計全年將下降4.8%。疫情對工業影響相對較小，中國工業用電占2019年電力需求的60%，預計2020年電力需求下降3%。如果經濟能夠更快復蘇，則2020年全球電力需求將下降2%，如果發達國家出現第二波疫情，則將使降幅增大。預計2020年低碳發電在電力需求占比將激增至40%，達到歷史最高水平（圖7）。風能和光伏發電占比將達9%，是2015年的兩倍。燃煤發電將最大幅度壓縮（-10%），天然氣發電也將受到沉重打擊，今年的降幅約為7%，是有記錄以來的最大降幅。如果經濟復蘇速度加快，煤炭和天然氣發電量降幅將縮減一半，可再生能源發電將更快增長，核能發電將回升至2019年水平。如果經濟復蘇速度放緩，則將給煤電、天然氣發電和核電帶來更多下行壓力，電力結構會更大程度地轉向可再生能源。

　　圖7 1971-2020年煤炭和低碳能源在全球發電量中占比（單位：%）

　　

　　5、全年可再生能源需求預計增加約1%。盡管疫情危機造成供應鏈和項目建設延誤，2020年全球可再生能源發電量仍將增長近5%，可再生能源將占全球電力供應約30%。總體而言，可再生能源的增長比去年更緩慢，但與2016年以來的總體放緩趨勢一致。水力發電占全球所有可再生能源發電量的60%，仍然有最大的不確定性，因其依賴于降雨和溫度情況。預計光伏發電量增長最快（圖8），風力發電量的絕對增長量最大。美國、歐洲等運輸活動收縮將使得生物燃料消費需求繼續承壓，全年需求將大幅降低。經濟復蘇速度對可再生能源發電影響有限，但疫情封鎖措施將影響可再生能源項目的建設。

　　圖8近三年全球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增長幅度（單位：%）

　　

　　6、核能發電量將出現核事故以外的最大降幅。電力需求低迷將持續全年，也將減少對核電的需求，應對疫情的防控措施也減緩了核電站建設，一些項目將延遲到2021年完工，預計全年核能發電量將降低約3%，是除核事故以外的最大降幅。如果經濟更快復蘇，則將降低1%以上。重啟核電站建設將在2020年建成一定數量的核電站，但遠低于2018年的峰值水平（新增11 GW）。如果經濟復蘇速度遠低于預期，則將導致電力需求更大降幅，使核能發電量進一步降低2.5%以上。

　　

　　

　　第一季度能源需求大幅下降導致全球能源相關碳排放量同比下降5%以上，煤炭、石油和天然氣的排放量分別下降了8%、4.5%和2.3%。由于能源密集型燃料的需求降幅最大，碳排放下降幅度大于能源需求的下降幅度。受疫情影響最早和最大區域的碳排放量下降最多，中國、歐盟和美國分別下降8%、8%和9%。預計剩余三個季度全球碳排放量將以更快速度下降，全年碳排放量將達306億噸，比2019年減少近8%，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減排幅度，幾乎是二戰結束以來歷次減排量總和的兩倍（圖9）。在近26億噸的碳減排量中，煤炭使用量減少將貢獻超過11億噸減排量，其次是石油（10億噸）和天然氣（4億噸）。美國的絕對降幅最大，約為6億噸，中國和歐盟緊隨其后。

　　圖9 1900-2020年受主要歷史事件影響的全球能源相關碳排放量及變化（上圖：年排放量；下圖：年度變化量；單位：十億噸）